國產軟體為什麼越來越流氓？

標籤：

0.前言

這是一個劣幣驅逐良幣的過程，這是一個逼上樑山的過程。

作者以十幾年的從業經曆為你梳理出中國軟體收費方式發展的過程，最後揭示出國產軟體流氓化的原因。

1.傳統模式

八十年代電腦進入中國，當時使用者主要是科研單位與高校，網路也還沒普及，軟體的銷售以實體方式進行，即：直接購買盒裝的磁碟片或光碟片。由於當時電腦數量不多，所以軟體的價格都比較高，但是因為沒有盜版或者擷取盜版不方便，再加上購買者以單位為主，所以這時候軟體企業收入還算不錯。

2. 自由軟體

進入九十年代，隨著盜版技術的發展，盜版光碟片橫行，再加上後來網路的普及，擷取盜版軟體變的非常容易，往往新軟體一出來，沒幾天就可以在盜版市場或者網路上找到相應的盜版軟體。這種銷售實體軟體的方式已經不合時宜，逐漸被新興的“自由軟體”的方式所代替。所謂“自由軟體”就是先嘗後買的模式，你可以先在網上免費下載試用這個軟體，試用滿意後再付錢註冊購買。而且減少了封裝和實體渠道的費用，軟體的價格也可以更低一些。當時電腦在家庭中逐漸普及起來，軟體購買和使用的主要目標人群也從單位使用者轉變為家庭與個人使用者。

雖然“自由軟體”的模式理念很好，使用者與軟體開發人員都能雙贏，使用者可以試用合適後再購買自己喜歡的軟體，而軟體開發人員也能因為大量的使用者購買而收到很好回報。但是在國內因為軟體著作權保護不力，盜版橫行，你的軟體發布後，很快就會有“註冊碼”或者“破解版”出現，賣盜版者賺的缽滿盆滿，而軟體開發人員往往血本無歸。

3.新希望

但是軟體從業人員也要吃飯也要養家呀，軟體業逐漸又摸索出兩種新的賺錢方式：

一種是不做國產軟體而專門針對國外市場開發軟體，如：flashget、費爾殺毒；flashget（後來叫網際快車）是一款和網路螞蟻類似的軟體，主要正對國外市場，所以當時發布時只有英文版本沒有中文版；費爾為什麼起這麼奇怪的名字，也因為他針對的是國外市場。

另一種是軟體免費但時介面上帶一個廣告條，靠廣告條來賺錢，以網路螞蟻做的最為成功，據說他賺了很多美金。但是這兩種模式都有很大的局限性，為國外市場開發軟體有語言、國情、收款方式（需要美國信用卡）等等的障礙，而第二種模式掛廣告條也有種種限制，首先你的軟體必須是長期線上的網路類軟體，其次使用者群體要大，而且廣告條供應商也是國外的同樣有收款的問題，所以這兩種模式都沒有發展起來。軟體開發人員過的依然很苦，而中國軟體業也萎靡不振，很少有像Foxmail、網路螞蟻等優秀軟體出現，就連現在非常牛逼的QQ當年也差一點掛了。

4.特例

雖然軟體行業整體賺不到錢，但是有一類軟體是個特例，那就是殺毒軟體，出於安全考慮很多公司與個人不敢用盜版的殺毒軟體，所以一直以來殺毒軟體都賣的非常好。中國殺毒軟體發展的可謂欣欣向榮，陸續出現了很多殺毒軟體，像大家熟悉的瑞星、金山、江民、KILL、RAV、VRV等等，因為競爭激烈，殺毒軟體的價格也在逐年降低。而當時電腦報上和各種網站上出現最大的廣告就是殺毒軟體。這也充分說明使用者花錢買軟體是可以達到雙贏甚至多贏的局面：軟體開發企業能賺到錢就能激勵他們作出更多更好的軟體，使用者可以花較低的價格用得高品質的軟體，報紙雜誌能接收軟體行業的廣告，國家也不用擔心安裝外國殺毒軟體出現的國家安全問題。

5.誤入歧途

因為沒有收入，國產軟體行業很長一段時期處於低迷狀態，幾乎沒有什麼好的軟體發布。使用者自然也就用不到好的軟體，完全是雙輸的局面。就這樣沉悶的持續了幾年後，某一天3721（360的前身，一種IE外掛程式）橫空出世了。他開創了一種新的軟體賺錢模式：捆綁安裝；只要你的軟體安裝時捆綁安裝他的外掛程式，每安裝一份他就給你一點錢。雖然一份安裝的收入很少，但是如果你的軟體很流行，有萬、十萬、百萬的安裝量，那麼收入也是非常可觀的。於是幾乎一夜之間，各種軟體紛紛採用這種“免費使用，捆綁外掛程式”的方式發布了。使用者高興有免費軟體可以用，軟體開發人員也有了可觀的收入，外掛程式的安裝量也爆炸式增長，軟體行業再次繁榮起來了。這似乎是一個皆大歡喜的三贏模式。一位牛人曾經說過“免費的東西往往是最貴的”。中國軟體從此進入了流氓時代，被帶入了歧途。

其他軟體商看到3721這種模式能迅速搶佔互連網入口，於是紛紛效仿推出自己的外掛程式，而且也採用相同的模式推廣，於是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外掛程式出現了。普通軟體開發人員為了賺更多的錢，捆綁的外掛程式也從1個逐漸增加到2、3、4 ……個。普通使用者電腦被偷偷摸摸安裝的的外掛程式也越來越多，大量的外掛程式嚴重影響電腦的開機速度和上網的速度。下面這張圖能很好的說明當時的情形有多誇張，幾年之後使用者終於忍無可忍了，紛紛討伐這些軟體是流氓軟體。“免費的東西往往是最貴的”，普通使用者為自己的不勞而獲付出了代價。當時有個段子：要想保持電腦乾淨的三條原則是1不安裝國產軟體、2不安裝國產軟體、3不安裝國產軟體。本來三贏的模式，變成了三輸。

<見圖1>

6.步入深淵

隨著使用者的申討與抱怨越來越厲害，這種模式終於快支援不住了。於是某一天360又橫空出世了，打著幫使用者清理外掛程式的旗號，裝機量迅速上升，很快就變成了裝機必備的軟體。360同樣是免費的，流氓似乎改邪歸正了。然而好景不長，慢慢的又露出了他的本性，還是搶佔互連網入口，還是捆綁安裝，只不過這次捆綁的不是外掛程式而是瀏覽器並且修改使用者的首頁。有的軟體不直接捆綁安裝，改為誘導安裝。剛出虎穴又入狼窩，使用者的首頁被莫名其妙的修改了，而且是隔幾天變一次，使用者的預設瀏覽器也經常莫名其妙的在變。不知不覺電腦上可能就會被安裝十幾個瀏覽器。而且大家又開始紛紛做瀏覽器，紛紛做衛士與管家。曆史又一次輪迴了。

不僅如此，隨著360免費殺毒軟體的推出，中國唯一一種賺錢的軟體也淪陷了。從此很少能看到殺毒軟體打廣告。很多殺毒軟體也慢慢消失了，剩下只能轉戰到企業市場苟延殘喘。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留下的個人殺毒軟體只能靠耍流氓來賺錢。“免費的東西往往是最貴的”。中國軟體已經深深的陷入這種奇怪的流氓模式不能自拔了。

<見圖2>

7．萬劫不複還是浴火重生

也許你會報怨是3721和360把中國軟體帶入了歧途，真的是這樣的嗎？不是的！3721的出現有偶然性也有其必然性，當時所有軟體的從業人員因為賺不到錢，大家都在尋找辦法，但是能有什麼辦法，既然正常途徑（直接銷售軟體）不能賺錢，只能劍走偏鋒。所以說有其必然性，即使沒有3721出現，也會有4721、5721出現。

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呢？最初80、90年代人們因為軟體太貴，自己太窮所以不願意購買，到後來中國越來越富有，而軟體的價格越來越低人們還是不願意買軟體。人們願意花錢看一場電影、吃一頓飯，卻不願意買一份自己喜歡的遊戲、喜歡的軟體，而是購買盜版光碟片或到網上下載。因為在這20多年間人們已經養成了免費使用軟體的習慣，即使因此多次付出電腦被搞亂的代價也沒有吸取教訓，免費已經在人們的思想中根深地固了。是什麼原因讓大家養成了這種習慣？正是對軟體智慧財產權保護不力，才造成了這種局面。它雖然對電腦的普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卻以犧牲整個中國的軟體行業作為代價，實在是得不償失。國外的人們為什麼很少用盜版，並不是因為他們的道德水平有多高，而且國家法律在保護智慧財產權，使用盜版會付出很高的代價。

對智慧財產權保護不力造成了一個個優秀國產軟體的消亡，而且近十年來中國幾乎沒有出現過什麼優秀的軟體，而同時期開源軟體在國外如火如荼的發展，產生了linux、mysql等劃時代的產品。中國的單機遊戲基本消亡，大家都在做網遊，為什麼做網遊，因為它好收費。“遊戲免費，裝備收費。”看似免費的遊戲，結果最後花進去買裝備的錢可能要遠遠超買一個單機遊戲的錢。而且單機遊戲買了就是你的了，你想玩多久都可以，而網遊裡的這裝備過不了多久就落後，你只能花錢再去購買更進階的準備。“免費的東西往往是最貴的”。還有單機遊戲是一個可以玩完的遊戲，而網遊戲是一個永遠沒有結尾的遊戲，由此又造就了多少網癮少年。也許你會說現在是網遊的時代，單機遊戲因為不合時宜而被淘汰了，但同時期國外像《使命召喚》《植物大戰殭屍》等大大小小的遊戲卻在席捲全球。弔詭的是同樣是《植物大戰殭屍》在國外是收費軟體，到了中國卻只能是免費軟體，然後靠賣道具賺錢。老外到了中國也只能入鄉隨俗甘拜下風。

要改變現狀，要拯救中國的軟體業，只能痛定思痛，下決心嚴格保護智慧財產權。短期能肯定會經曆幾年的陣痛期，畢竟人們二十多年的習慣是不容易改變，人們對軟體免費的習慣性思維是不容易改變。但是我們必須咬緊牙關堅持住，這是我們對二十多年來所犯的錯誤應付出的代價，也許我們這一代軟體從業人員已經趕不上受益了，但至少能為下一代人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讓他們能放下包袱專心致志的為中國軟體業創造出一個美好的明天。

如果我們現在下不了壯士斷腕的決心，中國軟體業只能就這樣一直沉淪下去，最後真的就萬劫不複了。

國產軟體為什麼越來越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