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資料帶來的「歧視」

泰勒·羅德里格斯(Taylor Rodriguez)準備乘飛機出外，她把行程都輸進了雲端，接下來一切都實現了自動化：門外的行李由智慧路燈負責看守;隱形眼鏡配有顯示器，指引她進入車輛指定位置;車輛實現無人駕駛，自動駛往機場。 這一切是如此的簡單快捷，各種設備對泰勒進行貼身監控，以第一時間發現她臉部、情緒或行走時的不正常跡象。

上述情景出自白宮之手，準確來說，應該是總統科技顧問委員會。 上周，委員會發表了一份報告，對人類可能面臨的大資料情景進行分析。 一同發佈的，還有一份「90天大資料」實踐評估，主要負責人為白宮顧問約翰·波德斯塔(John Podesta)。

大資料為眾多領域帶去了奇跡，這其中包括衛生保健、罪案調查、智慧家居、教育、執法、就業等。 但是，為了便捷而犧牲隱私(如上文所述的泰勒·羅德里格斯)，這就是我們真正想要的東西嗎?如果是，我們又該如何保證個人資訊的自主控制權?

談到白宮在大資料開發上的雷厲風行，我接觸過的研究人員、專家學者和隱私捍衛者都認同一點：根據這份評估，很多人都對大資料的風險有一定認識，這一點值得肯定。 在各類風險之中，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大資料歧視。

既然白宮方面已意識到問題的存在，那下一步它將採取什麼措施，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除此以外，評估還提出了不少建議，其中包括修訂《電子通信隱私法》和奧巴馬總統于2012年提出的《消費者隱私權法案》。 根據前者，執法人員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竊看他人郵件，不屬違法。 顯然，如今立法進程跟不上技術的發展。 專家擔心，那些掌握與出售我們個人資料的機構會利用這個機會，侵害弱勢群體的利益。 等到立法者得知狀況時，一切都太晚了。

你也許覺得事不關己，無需過於擔心。 但在將來，大資料或許會以以下三種方式影響到你的生活。

職業歧視

舉個例子，達尼爾(Darnell)和傑佛瑞(Geoffrey)正競爭著同一崗位。 老闆為了做進一步的瞭解，到谷歌上去搜他們的名字。 當搜索「達尼爾」時，頁面出現大量關於大頭照搜索與犯罪背景查詢的廣告;當搜索「傑佛瑞」時，則出現一些無傷大雅的廣告，例如食品處理器與火奴魯魯旅行。

白宮在評估中指出，據研究表明，在網路搜索典型的黑人名字，如達尼爾和拉坦婭·斯威尼(Latanya Sweeney，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首席技術專家)，大頭照搜索與犯罪背景查詢廣告的數量會比搜典型白人名字時多。 基於演算法的廣告投放看似無害，但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類似的廣告投放優化技術會把一整個族群陷於不利境地。

基於姓名的廣告歧視是如何實現的?個中原理我們不得而知。 然而，類似的行銷手段已經出現，並帶來一定的消極影響。 以銷售資料為生的企業，如Experian和Acxiom，會把數以千計的消費者檔案打包起來，形成人口統計圖，然後賣給行銷人員或其他客戶。 參議院委員會的一項調查表明，資料銷售商在出售消費者檔案時，會為檔案貼上各類標籤，例如「二類城市其他族裔掙扎者」，以方便行銷人員找准自己的目標。

資料行業是一個價值數十億美元的產業。 業內企業聲稱，他們出售的資料(如網上購物資訊和健康情況)不包含姓名。 但多個研究表明，不含姓名的資訊經過處理，可輕易重構出完整的個人檔案。 可以想像，一旦你的個人資訊落到用人單位、零售商或貸款人手裡，他們便會利用這些資訊，滲入你生活的各個方面。

司法歧視

應聘失敗後，達尼爾徑直回家，卻發現員警早已在門口等著他。 警方想讓他協助調查，因為根據犯罪現場留下的DNA，達尼爾及其家人有作案嫌疑。

美國一些執法部門吸取了英國警方的經驗，在調查案件時利用大資料技術，一旦發現犯罪現場的DNA與刑事司法資料庫裡的類似，執法人員便會採取行動。 刑事司法資料庫裡的基因數據是從罪犯那裡採集而來的，但在某些州份，因為輕罪被捕者也會被採集。 執法人員會對基因部分吻合者進行調查，這就是所謂的家族性排查。 此舉有利有弊，一方面它有助於迅速鎖定罪犯;另一方面，它會把很多無辜的人當成嫌疑犯，例如被採集基因者的親人。 在美國不少州份，如加利福尼亞和紐約，警方已開始採用類似手段進行調查，結果時好時壞。

哥倫比亞大學社會學家阿朗德拉·尼爾森(Alondra Nelson)表示：「應用大資料時，我們應保持謹慎的態度，否則很多人將被捲入刑事司法系統之中。 」尼爾森主要負責研究司法、大資料、DNA比對技術等問題的相互影響。 利用DNA部分比對技術，警方將可能實現對某個族群的重點排查，這跟傳統的攔截盤問手段很不一樣。 一旦刑事司法系統內的小數族裔比例過重，DNA資料庫將產生更大規模的司法歧視。

據評估所述，警方還曾利用大資料來預測汽車盜竊案的地理「熱點」。 凱特·克勞福德(Kate Crawford)是微軟和麻省理工學院的研究員，她指出，類似基於演算法的預測行為會對一整片區域的居民產生歧視。 她說：「從司法公正的角度看來，警方的這種行為應引起我們的警惕。 」

消費歧視

經歷面試失敗、員警調查以後，達尼爾決定跑步輕鬆一下。 為了記錄跑步路徑，他打開了一個手機app。 跑步結束後，達尼爾終於開心起來了，不料那個app卻彈出一條廣告，說前面士力架正在打折促銷。

美國大學華盛頓法學院助理教授瑞恩·卡羅(Ryan Calo)表示，上述情景雖讓人忍俊不禁，本質上卻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 這種基於移動端和網路追蹤的歧視，終有一天會在現實發生。 在掌握消費者習慣的基礎上，零售商能就不同人定下不同的銷售方案。 如果任由商家這樣做，會對社會產生怎麼樣的影響?對於這個問題，卡羅表示擔憂。

評估還呼籲對白宮于2012年頒佈的《消費者隱私權法案》進行修訂。 根據該法案，個人對私人資訊的收集和使用應擁有控制權。

然而，卡羅認為評估所提供的建議並不足夠。 他說：「我覺得，這份評估能清楚認識到問題的所在，那就是歧視和權力不平衡。 但是，它所提供的解決方案未盡完善。 我擔心，商家會利用大資料，在弱勢消費者身上謀求利益。 商家既能摸清消費者的底細，又能創造互動的機會，這將促使侵權行為的發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