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的「中國蟑螂式詛咒」：在蟑螂堆裡創業

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和淋漓的鮮血。 但我不知道，有多少CEO是真的猛士，還是騎虎難下，隨波逐流，被環境和行業綁架。　　　　在出國之前，我以為大學裡上課都是老師講，學生提問。 去了新加坡才知道，原來上課也可以是學生在臺上講，老師在下面提問。 在出國之前，我以為學生 的提問教授都能回答，去了新加坡才知道，原來教授也會面無愧色地告訴你：這個問題我不知道。 而且還能言之鑿鑿地告訴你他不知道的N個理由。 從那時開始，我 明白，沒有什麼東西是一定的。　　十年過去了，有中美兩國互聯網經歷的KPCB管理合夥人周煒在《產品家》沙龍上提出了一個問題，又把我拉回了這個問題面前。 他說：電子商務和團購都是好模式;但為什麼在美國有20%的毛利到了中國就只有5%?嗯，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這是惡性競爭的結果，結果就是所有人都認為電商是不賺錢的，是天公地道的。 以京東為例，電商的競爭到了最後變成了物流和後臺設施的競爭，而不是賣貨的競爭。 變成一個後臺體系的重資產的競爭，這是另外一個世界了。　　如果拿《三體》作比，我們這個世界就是二維世界，美國的世界是三維世界。 三維世界是有規則的，你不能惡性競爭，不能耍流氓，不能脫了內褲上街;但二維 世界是沒有這些規則的，如果耍流氓、作弊、恐嚇、抄襲、強姦就可以贏，那就堅定地耍流氓、作弊、恐嚇、抄襲、強姦。 如果強姦一次的罰款是100萬，那公司 可以撥一筆預算1000萬，做好計畫，看強姦哪10個人合適，還會預先排好次序。 所謂《三體》所描寫的「降維」攻擊，就是耍流氓這個動作本身。　　所以在美國，那是人的世界。 而在中國，是蟑螂的世界。 蟑螂有毒牛奶和地溝油能健康成長，而人不能。 所以，世界的互聯網公司無一能在中國市場取得成功， 這被老外普遍叫做「中國詛咒」。 當然一個更為悲慘但我們必須承認的事實就是：我們都是蟑螂。 你可能有點難為情，但想想吧，我們能在一個PM值高達500的 空氣裡生存，能夠喝地溝油、吃蘇丹紅而不腹瀉，能跟強姦自己的人談合作，能看到數百同胞因車禍死去而可以容忍不追究出真凶...... 這已經很接近一隻蟑螂的本事 了。　　當然，互聯網行業的同志們看到這些描述還會感到一點點欣慰：這是中國的背景，而不是互聯網所獨有。 是的。 好開心。 不過顯然，金山網路CEO傅盛比大多 數人更擔憂一點，他在《產品家》沙龍上警告：蟑螂也會滅亡。 「當大公司抄襲創新、恐嚇使用者，小公司不願意投入，大家的創新力和競爭力都衰竭，速度變慢，整個生態枯竭。 不僅小公司不能出頭，大公司自己也會變慢。 客觀的事實就是，大家為了不被別人威脅，最後就威脅到自己。 」　　就算如此，那怎麼辦呢?縱橫CEO張雲帆是一個「現實的悲觀派」，他在《產品家》沙龍上的原話是「現狀會持續下去」。 規則是大公司定的。 但每一個大公 司都會認為自己將一統天下，天下大統之後我再重組規則，重造盛世。 但前提是一統天下。 天下如果不能一統，就是同歸於盡。 每個公司心裡那個最後的藍圖不一 樣，大多數強勢的公司畫的都是自己會贏。 既然如此，就會一直刺殺下去，而不是懸崖勒馬。　　是的，前路是晦暗的，但還得走。 套用魯迅先生一句話：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和淋漓的鮮血。 但我不知道，有多少CEO是真的猛士，還是騎虎難 下，隨波逐流，被環境和行業綁架。 作為一個對宗教有真實體驗和虔誠信仰的人，需要承認：我對行業的發展或者宇宙的未來不是樂觀的。 世界會毀滅，覆巢之下豈 有完卵?很多僧人正在把佛經刻在石頭上，以期望將要到來的人類劫難在毀滅地球時，佛的預言還能通過石頭這種最原始的物質加以保留。 但我更想說的是，世界會 毀滅，但人可以選擇。 是流氓還是行善，你自己決定。 船會沉掉，但你可以選擇，讓自己的心得救。　　下面是嘉賓在《產品家》沙龍上的現場發言。 [page]　　周煒　　生命必須擴張　　互聯網跟科幻裡的宇宙是相似的。 《三體》講的幾個原則，第一就是物質總量是固定的，不會多也不會少。 市場就是這樣，競爭就是為了獲得有限的使用者、市場 和利潤。 第二是生命的本性是擴張的，任何一種生命能活到今天，它的DNA遺傳密碼讓它無論如何要把DNA傳遞下去，如果沒密碼或密碼不夠強烈，物種都死 了。 任何一種生命都有強烈的擴張感，不管有意識還是無意識，包括在座的每一個人。 人類為了逃離地球而互相攻擊，拋棄文明的道德底線，完全沒有負罪感，這是 為什麼?我覺得生命在其基因深處的一種傳遞原則要遠遠強于文明所形成的道德原則。　　以騰訊為例，它非常強大。 在中國這個範圍內，物質快要被佔有完了，就繼續去最邊緣的地方搶佔。 而在這些地方創業的小公司就質問：我這麼小，你那麼大，為什麼要搶佔我的地盤?但這就是騰訊必須要增長的動力。 大公司都一樣，它像一個生命一樣，必須要找物質。　　另一個改善跡象是大公司最近兩年更願意並購。 之前大公司不並購，生態鏈是缺失的。 風險投資要退出就必須IPO，要IPO就必須死撐，不斷地一輪一輪地 砸錢給企業讓它做到足夠IPO的規模。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但現在大公司都開始並購，風險投資和創業企業不一定要一條道走到黑。 這樣生態體系就繁榮了。　　第三個是猜疑鏈。 技術發展到一定程度時，個體會有巨大的力量。 人類的工業革命從開始到今天，從蒸汽機到人類探索外太陽系和核武器，從宇宙的角度看這個 速度太快了。 當我擔心你的技術爆炸快速超過我，就會導致不溝通，直接攻擊。 互聯網領域也有這個問題。 Myspace，4年前還很火，現在誰還記得?它只值 3000萬美元。 在中國，某些公司直接的大的戰爭，都是因為相互猜疑，擦槍走火導致的。　　人類再過50年，技術再發展，很有可能把一支筆加速到光速，發射到月球，月球就毀滅了。 假如個體掌握了這個技術，或者是霍金提到的生物化學武器會毀滅 地球，個體就能造成巨大的災難。 所以《三體》也講到，文明能最終走到更深的層面，只有一種可能性，這個文明的體系像一隻螞蟻和蜜蜂一樣，個體無意識，集體 有意識;每一個個體的力量不會超出群體。 但人類目前的狀態是，個體有意識，集體無意識。 [page]　　張雲帆　　集權優於民主　　宇宙中每一個智慧生命都是獵人，獵人就是要隱藏自己，一旦暴露，就會被消滅，那些隱藏在黑暗森林裡的其他獵人或者豺狼會毫不猶豫點殺你。 經常看到很多同學抄襲美國某一產品，很著急見記者或者找投資人，覺得特別爽。 這很危險。　　物質是有限的，使用者時間是有限的，手機螢幕的空間是有限的，不可能兩個產品同時存在或者同時強盛。 沒有和諧世界，沒有共贏。 互聯網的競爭一開始就註定 是資源的競爭。 當你發現有對手的時候，消滅他不要猶豫，因為他消滅你一樣不會猶豫。 《三體》裡講的，高維文明滅絕低維文明的心態是：我毀滅你，與你無關。 大公司毀滅小公司從來不會考慮你的感受：我要佔領這個市場，你死不死，跟我有什麼關係?　　關於技術爆炸。 為什麼高級文明會警惕小的落後的文明，為什麼大公司想控制小公司，因為潛在的巨大威脅。 當出現一個技術爆炸的時候，往往是小公司受惠更 多，實現技術突變的可能更大。 技術爆炸是小公司的機會，大公司明白這一點，所以要碾碎你。 技術爆炸的時候，做產品的不要悶頭只看腳下，要關注，往往就可能 成為最大的受益者。 一些做無線的朋友，前兩年盯著山寨機，盯著塞班，但蘋果和Android起來後，一夜之間老系統就沒什麼用了。 如果早做轉型就完全不 同。　　集權優於民主。 我們做產品時經常聽到下面的同學有很多聲音，說老闆你為什麼不聽意見，說我們為什麼不民主決策呢，他們覺得一個公司群策群力，事情就容 易成。 但在《三體》裡我很喜歡一個人，他為了達到拯救地球的目的殺了很多人，該殺人時一秒鐘都不需要考慮，這樣一個人怎會有人喜歡呢?但就是這個人兩次判 斷都是正確的。 如果地球按照他的方法，就得救了。　　公司需要有一個人，願意為自己所做的事負責，同時有足夠的力量。 就像《三體》中的「面壁人」，不用為任何人彙報，可以動用任何措施甚至殺人，這樣能使其戰略不被暴露而最有效率地執行。　　我做產品，習慣是我決定了就這麼幹，就一定要這麼做。 我堅信集權大於民主，如果自己不能堅定我是對的，這個產品成功的可能性非常低。 往往少數的偏執的 產品經理做出來的產品會非常成功。 民主只能得出中庸的結果。 集權以高效率得出極端的結果。 而宇宙戰爭和互聯網一樣，只有生與死兩種結果，中庸一定會死，集 權有一半的機會。 宇宙戰爭和互聯網裡，不容忍中庸。 [page]　　傅盛　　速度為王　　在黑暗森林法則的現實裡，是不是小公司就沒有了機會?我認為不是。 原因就是速度為王。 宇宙裡面，光速其實很慢，使得資訊不通暢。 互聯網裡也一樣，人的 理解和思維跟不上時代的發展。 不管大公司怎麼用黑暗森林法則針對社會，新物種總在不知道的角落裡面出現。 它們出現並且快速地變得強大，大公司想反身再打一 槍已經幹不掉它了。 以前老有人說騰訊是中國互聯網發展的阻礙，但我認為其實沒有阻礙。 因為整個互聯網還在蓬勃地發展，也就是整個互聯網發展的速度超過了大 公司資訊能夠處理的速度。 比如360也逐步長成大公司，但最近出了一個語音軟體口信，就像一塊小石頭丟進池塘沒有任何響動。　　所以在速度為王的互聯網時代，小的文明和小的公司還是有機會的。 《三體》說整個宇宙會毀滅。 但我是樂天派。　　互聯網公司出現問題一定是內部先出問題。 內部不出問題，都能找到發展之路。 《三體》也是這樣，壞在地球內部的反對黨手上。 所以小公司在面對大公司時， 最大的機會是快速地實現技術爆炸，而且讓你的研發不要被挖掉。 大公司有一種辦法，專門挖小公司核心的人。 我覺得內部的人一定要看好，最核心的力量一定要做 到萬無一失。　　說說面壁人計畫。 當人類發現所有的事情和設施都被外星人監控以後，一個很重要的決策就是面壁人，隱藏我的戰略，不對任何人彙報和解釋。 蘋果就是這樣， 它的保密系統讓我們每一個人都歎為觀止。 我們只知道蘋果做手機，諾基亞當初也用各種辦法探尋，也沒有探尋到。 直到發佈那天我們才知道，而且永遠不知道下一 步做什麼東西。　　另一個例子是小米。 我兩年前去過小米辦公室，但不知道這家公司是幹什麼的。 後來終於有一天，雷軍在漆黑的屋子裡跟我說，要做一家公司叫小米，然後講小米做什麼。 在這之前連我都不清楚這個計畫。 那兩年雷軍做UC和多玩的董事長，掩蓋了他的真實計畫。　　《三體》講道，二維動物很難理解三維動物怎麼做事，他們的思考方式不同。 做企業分為二維和三維，我認為雷軍做金山時是二維動物，看財務軟體掙錢就做財 務軟體，看殺毒軟體掙錢就做殺毒軟體，看網游掙錢就做網游。 只看到業務功能的低級層面，像一隻勤勞的螞蟻，跟著麵包屑跑。　　小米的轉變是一次升維。 雷軍是看到了幾個要素的合力。 第一，足夠大的市場，如果中國10億人每人一部手機，就是個上萬億的市場。 第二，市場的競爭其實 不激烈。 因為傳統的手機商對「降維」不懂。 它認為賣一部手機就要掙一份錢。 但互聯網廠商的思維是什麼?不需要在每部手機上掙錢，有了足夠大的使用者群體，然 後在這個群體上掙錢。 第三，資本、人才、技術的結合，能在短時間內找出一個足夠在這方面有執行力的隊伍，並且融到足夠多的錢，這是其他人很難做到的資源門 檻。 最後是產品原則，做一款極致的產品。 小米內部設計了兩台機器，到最後就發了一款，就叫小米，跟iPhone一個套路。 [page]　　牛文文　　否極泰來，我是樂觀派　　《三體》對我啟發最大的是中國人的創造力和想像力。 之前有種錯覺，中國人做商業或者做科技只能複製或者只能偽創新，只能是黑暗森林。 我覺得不是那樣， 劉慈欣創作《三體》所能達到的境界，我們其他人也能夠達到，只要能夠把中國人的創造力發揮出來，我們的商業和科技就能達到世界水準。　　問題是，到底什麼環境才能使得人類的創造力發揮?是穩定的還是狂亂的環境?是個人化的還是集體化的世界? 我個人的選擇是：第一，一定是民主、自由、個性的，一定是一種愛的、人性的，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不管你有多高的文明，文明的背後是人，假使商業和人性較 量，最後贏的是人性。 中國的企業和中國的商業不能是黑暗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