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複創業兩年記：創新工廠的「大孵化」之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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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開複

本報記者 王剛 發自北京

「聽說創新工廠又要搬家了。 」一位創新工廠軟體工程師對時代週報記者說，最近湧進了太多外部專案(非創新工廠內部孵化專案)，辦公空間更加擁擠了。

這是今年以來創新工廠的一個顯著變化。 在10月31日的TechCrunchDisrupt大會上，創新工廠CEO李開複把這一變化闡述為「由以前大孵化、小投資的模式，轉變為投資領跑的發展方向」。

互聯網資深觀察家、五季諮詢合夥人洪波含蓄指出，這意味著李開複和創新工廠在經歷了初期的探索之後變得更切合實際了。 「創新工廠擁有包括李開複在內來自各行各業的很優秀的人才，他們帶來了許多資源，並且不缺錢，所以他們有自己的想法並且想做成一個公司也很正常。 當然這會面對許多困難。 」

從谷歌中國離職後，作為頂級職業經理人的李開複開始了他的創業歷程。 李開複本身無疑就是個響亮的品牌，因此創新工廠自出生起就受到了非常大的關注，其中也夾雜著一些對其模式的爭議。

經過兩年時間的積累，李開複和創新工廠的步伐明顯加快了，但李開複究竟能否打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還不得而知。

轉型做VC?

以「孵化器」模式起家的創新工廠要轉型做VC?

李開複第一時間出來闢謠，他在微博上表示，不是降低孵化器，是增強投資。 創新工廠將繼續説明創業者，提供投資+招聘+法務+財務+教練全方位平臺功能。

創新工廠自成立起就成為投資界和產業界的焦點，這得益于李開複個人的號召力以及「天使投資+全方位孵化」的獨特模式。 在這一模式下，創新工廠是由管理層在移動互聯網等領域確定創意和專案，建立多個孵化器引導小團隊來實施專案，並進一步成長為獨立運作的公司。 「點心」、「豌豆莢」都是這樣的典型案例。

資料顯示，創新工廠成立以來，兩年間已經審閱了超過3700個專案，投資孵化了39個專案和公司，投資金額超過2。 5億元人民幣，投資企業價值接近30億元人民幣。

實際上，在創新工廠的第一隻基金裡也有投資非內部孵化的專案，但李開複透露，當時外部專案的比例比較小，大概只占總數的10%。 一個客觀原因是，當時資金有限。 而現在，創新工廠的首只美元基金已超額募集到1。 8億美元，以紅杉、IDG為代表的頂級投資機構和投資人都參與其中。 「就是這個原因使我們走上了這一步。 」李開複坦言。 此外，創新工廠另一隻人民幣基金也即將完成，預計募集7億元人民幣。

「在不久的將來，創新工廠還將募集第二隻規模更大的美元基金。 而具體的數位和日期並未確定。 」李開複透露。

「創新工廠近期的一些新專案基本上都是以VC身份進入的，比如點點和知乎。 其主要的業務已轉向尋求外部專案，投資經理也是全國到處跑，和創業團隊做訪談，跟VC沒有兩樣。 」在洪波看來，創新工廠的轉型早就開始，其內部孵化出的專案只有「點心」、「豌豆莢」等不多的幾個，更多的還是「野生」專案。

但是，李開複對於創新工廠的VC之道也有清楚定位，仍會以投資早期公司為主，並且不會因為資金規模變大就會放棄天使專案。 「我們不會去投很大的公司，一定是初期的，可能少到一兩個人甚至什麼都沒有，多的也不過十來個人，有一點雛形。 我不會特別擔心哪一種會比較好，我會希望這兩種專案都有一樣的成果。 因為我們評估的標準是一樣的。 」

「大孵化」之困

實際上，創新工廠初期過於強調「孵化」功能不可避免地為其發展帶來了一些困擾。 不斷膨脹的團隊對於辦公場所、人力資源及法務等方面的需求像滾雪球一樣越變越大，是創新工廠所要面對的最直接的壓力。 儘管點心這樣有了規模的公司已經被「趕走了」，但仍有越來越多專案入駐。

但是隨著進駐創新工廠的專案增多，李開複也開始發現，這種模式無法吸引最好的企業家進入。

「因為企業家不希望有一個導師來告訴他們需要什麼，他們希望擁有創業公司的多數股份，希望自己可以決定公司的未來。 」李開複說。

所以，他不得不在techcrunch大會上承認，「大孵化小投資」的模式是有問題的。 「別說可持續發展了，每年的發展都很困難，孵化器需要退出時間，如果沒有後續資金的注入將無力維持。 」李開複告訴時代週報記者。

但他也強調，這並不意味著創新工廠未來就要放棄「孵化」功能。 「如果孵化做得好，就會有更多投資人願意出錢，而更多的運營資本和管理費，反過來也能對孵化器進行擴張和增強，兩者是相輔相成的。 」

「創新工廠將成為一家具備較好孵化功能的風險投資公司，以滿足孵化創業型小公司以及投資有經驗的優秀企業家的創業專案的雙重要求。 」他進一步解釋。

創新工廠聯合創始人、新聞發言人王肇輝則並不願意將這種轉變稱為「轉型」。 他對時代週報記者一再強調，創新工廠沒有改變原來的孵化和投資模式，兩者都重要且未來還是並行的，而投資要有一定規模才能擴張。

李開複的新辦法是：利用創新工廠超額募集到的1。 8億美元的資金，在企業家創業6-9個月後、最需要資金的時候對其進行投資，説明進一步向前發展。

「企業家的創業專案成功率較高，但是在專案進入正軌之後，通常面臨著雇傭人才、籌集資金等困難，因此我們可以為其提供人才和資金，説明其節省時間，讓他們能夠集中關注自己的產品。 」李開複如是說。

在洪波看來，創新工廠早期的一套理論並沒有錯，其也具備相對完整的人才儲備和好的創業環境及資金支援。 「但是創新工廠所關注的移動互聯網、電子商務和雲計算等新領域的創業並沒有多少規律可循，缺乏規劃的可能性，更多的是需要市場去自動設定資源，由創業者個人喜好和敏感等因素決定一個專案能不能生存。 」他分析稱。

在外界看來，創新工廠增強投資功能或說轉型做VC是順其自然的。 「如果僅僅是做孵化器，承擔了最多的風險卻無法分享未來的收益，不斷被稀釋後最後是掙不到錢的，創新工廠的規模也不算太小了，需要能有效地配置資本。 」有業內人士認為。

騰訊科技頻道總監程苓峰認為，「超級天使賺了很多錢，且控制了很多專案源。 創新工廠從孵化器入手，擠進了超級天使俱樂部，然後順勢做VC，接盤自己的好專案」。

也有人認為，創新工廠之所以著急轉型是因為李開複「著急了」。

「自2010年年底興起的中國公司海外上市浪潮，多少讓人心神不寧，但李開複選擇移動互聯網這個方向，卻又偏偏還處於孕育期。 」曾任天極網創始人和總編輯的林軍認為，創新工廠希望通過高素質、高智商大學生自發成長所形成迸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此，他認為創新工廠增強投資功能是切合實際的，「虛名都是浮雲，關鍵是能有回報，有回報就能把這個遊戲繼續玩下去，能玩下去就有未來」。

模式之爭

儘管李開複創立的「財與才」的風險投資新模式也是天使投資與創新產品的高度規模化的風險投資新模式。 但作為新生事物，它總免不了來自外界的苛刻眼光。

況且在創新工廠之前，已經有泰樂琪的失敗案例。 泰樂琪的模式類似于創新工廠。 在2005-2008年這段時間裡，泰樂琪利用其下屬的一個孵化部門開展創新實驗，試圖通過頭腦風暴的方式在互聯網和移動互聯網方向尋找突破，找到成功的專案。 這場實驗最後以失敗告終。

鑒於此，有些人甚至認為創新工廠的商業模式並不太適合國內的市場環境。 從國內的環境看，先創業再創新更容易適應中國市場。

李開複選擇做風險極高的天使基金，意味著選擇了一條難走的路，而同時又做孵化器，則難上加難。

自2000年以來，中國的風險投資快速發展，但絕大多數投資機構都選擇做短、頻、快的專案，因此越來越傾向于投資後期，甚至是pre-IPO(接近上市的公司)專案。 但風險係數相對高、亟須扶持的初創型企業則較難獲得支援。

「風險投資專案永遠是失敗多成功少，早期專案更是如此。 而在風險投資領域李開複及其團隊畢竟是新手，經驗的不足會影響他們的投資成功率。 而這個行業本身是投資回報週期非常長的，他們的財務壓力可能會很大。 」風險投資垂直門戶好投網創始人戶才和對時代週報記者表示。

對此，汪華稱，創新工廠不像普通公司一樣今年花多少錢明年就要掙多少錢，回報要看四五年甚至七八年，投資的公司上市後才能看到回報。

「創新工廠的退出機制跟其他風險投資機構一樣，都是上市或並購。 當然我們會以上市退出為主。 但是前期花了那麼多心血，我們不會太早撤，會等到最後時間退出。 」李開複說。

「抄襲」工廠?

創新工廠招來原百度無線核心成員的張磊、原阿裡巴巴支付寶架構師蔡學鏞、開心農場創辦人唐彬森等組成明星陣容，讓外界對其期待值更高。

「盈利模式存疑、雷聲大雨點小、抄襲工廠......」自其高調成立以來外界的批評就一直沒有停止過。

「點心」和「豌豆莢」等產品雖有亮點，但不耀眼。 創新工廠沒出什麼激動人心的明星專案;「 豌豆莢」手機精靈只是網龍91手機助手軟體的「翻版」;「 點心」手機作業系統只是谷歌Android系統的加強版，加入了一些滿足中國使用者需求的應用而已...... 各種質疑接踵而來。

而創新工廠最新投資的知乎和點點網，也幾乎分別照搬了對應的國外模式Quora和Tumblr，甚至在介面上也保持高度一致。

這讓創新工廠陷入了一場長久的公關危機之中。

李開複出面回應稱，作為一家風險投資，創新工廠要選擇的是真正有潛力的專案，這些專案可能是前所未有的，也可能是受到已有模式啟發的。

「像蘋果和Google這樣的企業在中國很難出現，但中國同樣有很多成功的企業，例如騰訊，儘管外界關於他們有很多爭議，但他們是一家非常成功的企業，他們在受到美國的創意的啟發後，把眾多創意聚合在一起，通過微創新實現創新。

「不一定開發革命性的產品，但一定要符合中國使用者的需要，我們並不打算重複勞動。 」李開複說，第一個發明者往往不是最後的贏家。 Mosaic發明瀏覽器，但IE是贏家。 LexisNexis很早就做了搜索，但谷歌是贏家，重點是誰能在正確的時機，把技術做到普及。

在網易科技專欄作家郭建龍看來，任何一個後進的經濟體都無法避免微創新時代。 微創新實際上就是在抄襲的基礎之上作出一定的改動，以適應市場和避免智慧財產權糾紛。 這實際上是一個學習、跟隨和超越的過程。

[記者觀察]李開複的「商業帝國」夢

王剛

「通常來講，天使對專案沒有一個比較長期的控制力。 以李開複的性格，光賺錢不是他的終極所求。 投資不是李開複的終點，他的終點是一個‘商業帝國’。 」新媒體、互聯網觀察者魏武揮這樣理解創新工廠的轉型。

當年，儘管約伯斯出面挽留，李開複還是奔向了「下一站」微軟。 而從谷歌全球副總裁兼大中華區總裁的高位上退下來僅三天，他就公佈了創新工廠的名字，開始了創業的生涯。

在創新工廠成立之初，李開複為了降低運營成本，放下身段親自操辦了很多基礎事項，包括親自出馬交涉，以難以想像的歷史最低價格讓創新工廠入駐清華科技園且擁有了400平方米的空間。 而他則「省吃儉用」，機票訂的是經濟艙，去美國出差時預訂的是70美元一晚的快捷酒店。

對於創新工廠來講，李開複無疑是個活招牌。 「無論哪個公司或者專案需要商業談判或者融資，都要拉著開複一起去，有他在成功率就更高一些，而他也很樂意提供這樣的説明。 」「點心」一位內部員工告訴時代週報記者。

無論面對多少質疑，創新工廠還是逐漸顯示出了一個「商業帝國」的雛形：在其孵化的10家公司中，包括手機作業系統「點心」、Android手機助手軟體「豌豆莢」手機精靈、移動應用統計分析工具「友盟」、 移動平臺圖片處理解決方案供應商「魔圖精靈」、網頁遊戲開發「行雲」、Android應用商店「應用匯」、HTML5遊戲公司「磊友」、輕博客「點點」、社交問答網站「知乎」、社會化行銷工具「樂啊」等等。

不僅如此，創新工廠還加快了擴張的步伐。 今年9月8日，創新工廠上海基地正式啟動，同時宣佈設立上海創業投資引導基金，首期募資2億元。

而據接近李開複人士透露，在創新工廠上海基地成立之前，李還曾接到重慶、南京、杭州、深圳等城市邀請，未來創新工廠或將繼續「擴張」。

就目前情況而看，李開複「商業帝國」的夢想或許主要寄託在移動互聯網上。 眾所周知，移動互聯網「體量」十倍于傳統桌面互聯網。 而李開複已經悄然開始佈局，和雷軍(微博)以及百度、騰訊、阿裡巴巴三巨頭搶佔移動互聯網的「橋頭堡」。

「目前中國的移動互聯網仍然沒有達到很大的規模，因為除去塞班平臺上的使用者，國內深度移動互聯網使用者僅在5000萬的規模，但是到2012年隨著Android智慧手機價格下降、智慧手機普及率提升，將有數億的新使用者湧入， 推動移動互聯網快速成長。 」李開複判斷。

「點心」手機作業系統是創新工廠用來「抵抗」馬雲阿裡雲手機、雷軍小米手機的「重要武器」。

而在電子商務方面，創新工廠至今鮮有涉及。 李開複曾透露，創新工廠的確研究過幾個奢侈品、團購專案，但最終並未投資。 他認為，電子商務需要較強的貨源能力和線下基礎，這方面創新工廠並沒有優勢。

另外，李開複看來，互聯網並非完全壟斷，創業者還有機會超越。

「比如今天沒有人會想到去做一個QQ，但是YY還是起來了。 」他認為，市場是三維或者四維甚至更多維度，創業者總可以找到自己的位置;創業者還可以專注做一件巨頭不是特別關注或者擅長的事情;創業者可以尋找一個Disrup(范式轉移)機會，什麼東西突然改變了，比如，過去大家做視頻都做不到 ，但是Youtobe把握那個時機就做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