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浩強教授是國內知名的電腦教育推進者,同時他也是國內知名的電腦教材編寫者。譚教授所著《Basic語言教程》一書的銷量達到了一千兩百萬,創下了同類教材銷售的吉尼斯世界紀錄。當譚教授談起國內電腦教育時,他認為國內的電腦教育正陷入越來越深的危機之中。究其原因,譚教授認為,電腦教育的成敗由師資、教材、教法等諸多因素決定的。表面看來,國內電腦教材種類保持了一個高速增長的勢頭,但事實上學校選用電腦教材卻受到了方方面面的制約。考慮到電腦教材的好壞將與一代人的電腦水平息息相關,這其中的問題已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位了。
影響電腦教育的三重危機
在譚浩強教授看來,引起這些危機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三個因素。
因素之一是相關教育機構把學校開設多少門雙語教學的課程、採用多少原版教材當作考核指標,出版方為迎合這一需求,大量引進原版教材。譚浩強教授強調說,對許多學校來說,這隻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為什麼只會對部分學校產生這種後果,其原因在於這種考核所依據的“一刀切”。就是把所有學校的教學水平“一刀切”,對清華、北大這樣的高校來說,任課教師外語水平高,生源品質也高,搞雙語教學、採用原版教材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反過來,對一些師資水平和生源品質都較為一般的學校來說,教師的口語水平有限,用英語教學往往是在發音上誤導學生;而對學生來說,則因為聽力水平有限,專業課變成了聽力課。對一些專業水平較高而英語水平一般的教師,就更是一種不公平,這會使優秀師資更加短缺。此外,本土作者編寫的教材水平也不低(甚至引得一些海外出版機構爭相推廣到海外),這個時候,學校、編寫者、出版社所應做的,就不應是引進原版教材,而是需要考慮在國際上打造自己教材品牌的問題了。從長遠角度看,中國的學術水平在和國際接軌,中國自己的教材也終將要和國際水平接軌。
因素之二是教育管理機構搞規劃教材、統編教材和推薦教材,並把學校採用這類教材的比例列入考核。這樣做的初衷是好的,無非是想讓學生用好的教材,但因為搞得過於形式,效果並不好。譚浩強教授介紹說:“深入到評審環節,你就不難發現問題所在。十幾名評委,上百本圖書,每個人都讀這些書是不可能的。於是,一人十本,回去讀完後上報需要淘汰的圖書。這樣,就會出現精於C語言的人也會審作業系統或其他領域的圖書。這些評委作為專家確實各有所長,但你評審不是你專長的領域的圖書,難保不把精品淘汰出局。更有甚者,評選時按照作者的資曆論資排輩,這又難保不埋落一批正值學術高峰期的中青年作者。以王選院士為例,他三十八歲時搞雷射照排,五十八歲時當選為院士;但王選院士自己坦承:自己的學術高峰期並不是五十八歲當選院士之時,而是三十八歲搞雷射照排的年代。”
譚浩強教授接著介紹說:“就算趕上有水平的評委,還是可能存在一些問題。如電腦技術的專業評委,往往不願把一些淺顯的圖書選做非電腦專業的圖書教材,因為這樣顯不出水平。但實際上,衡量是不是入圍的標準,應是學習者夠用就好,而不是‘大而全,偏而難’。其次,規劃教材的評審是四年一次,而我們知識在四年的時間裡電腦技術會發生多大的變化。軟硬體技術已淘汰更新了幾代,而學生卻還在用著老教材,就算原來選出的是一套優秀的學習教材,到了後期效果能保證嗎?”
為了該變這種現狀,譚浩強教授甚至根本不把自己的作品進行審報,但沒有進入規劃教材的《C語言程式設計》的銷量卻達到了七千多萬冊。對此,譚浩強教授認為:“選擇教材終究是一種市場行為,廣大師生作為消費者最有發言權,他們會通過購買行為決定是不是投你一票。”
因素之三是某些出版社為了自己的利益拉任課學校的教師編書,然後利用學校的關係獨佔一方,在這些學校推廣這些教材。譚浩強教授舉例說:“很多省份的教育機構都會要求省內非電腦專業的學生在參加電腦水平考試時,選用統編的教材。因為出題的關係,採用了統編教材的學生,因為考試出題範圍只在統編教材之內,就能通過考試,反之,就可能過不去。但這樣一來,如果這些統編教材的品質過硬,那麼這就是廣大學生的大幸;而如果品質不好,就不僅是一種誤人子弟的行為,對優秀教材來說,這就是一種劣幣驅良幣的行為。”
“懂”式電腦教育
當我們就“什麼樣的教材才是好教材”這一問題求教於譚浩強教授時,他給出了這樣的答案:“優秀教材應符合定位準確、內容先進、取捨合理、體系得當、風格優良,其核心一定是要以人為本。”
很簡單的幾點要求,但真正實施起來卻有點知易行難的味道。很多教材圖書力求大而全,讓人分不清是教材還是技術手冊。有的教材不適當地提高難度,似乎不如此就顯不出作者的水平。循著這種思想,許多教授更是以下邊的研究生都聽不明白自己的講課的70%的內容為榮。但如此一來,傳道、授業、解惑的目的又如何能達到呢。
對照優秀教材的要求,譚浩強教授認作教材作者應具有高度的責任心,同時要有對讀者定位的能力,還要瞭解認識規律,充分利用形象思維,能經常進行換位思考,而且一定要把握一個原則,這就是寫出的書要便於學生自學。
這幾點同樣對教材作者來說,似乎同樣是知易行難。譚浩強教授舉例說:“如C語言中的遞規,以前的教材和參考書都迴避這部分內容的詳細講解,留著問題讓學生自己去悟,這樣學生學不會就是學生的問題了。事實上,學生學不會,老師應先從自己身上找原因,看看你的教材編得怎麼樣,你的課講得怎麼樣。”
譚浩強教授接著說:“二維數組指標是C語言中的一個難題,我想利用形象思維給出一個例子,為此我想了三天三夜,終於想出了一個例子:一個排中有三個班,當列隊點名時,如果把班長當成一個指標,班長的責任是保證自己班裡的每一個人都在自己的位置,班長這個指標就指向了班中每個人;而排長的職責則是看三個班是否到齊了,因此排長這個指標指向班長。學生們因此一下子就明白了。《C語言教程》能暢銷七千萬冊,我的秘訣只有“懂”,就如一名清華老教授所言:真正有本事的老師,是能用最易懂、最通俗的方法把最難的內容講出來的老師。”
譚浩強教授認為:“一個懂字看上去沒什麼,但反映在教材圖書上的效果差別可就大了。為了《C++語言教程》一書的編寫,我看了超過100本C++的參考書;但有些書說實話我真看不懂,因為這些書在解釋一個名詞時,往往採用了另一個讓人不明白的名詞。這很明顯,譯者自己也沒弄明白這個詞究竟是什麼意思。再比如便於學生自學這一條,國外的作法是講一、看二、考三。反過來,國內的做法是講一、看一、考一。電腦學科的教材如果便於自學,課時就可以更多地用於上機,這樣學生實踐的機會多了,水平自然提高快。反過來,不便於自學的教材使得老師花費了太多的時間講解學生對於教材中不明白的地方,學習效果自然就差了。”
誰有資格編電腦教材
目前,全國高校中編過教材的老師確實不在少數,甚至幾乎達到了全民皆兵的程度,但當我們深入到每本教材,去研究這些教材的教學價值時,我們卻發現結果並不能讓人感到樂觀。。至少,這些圖書肯定是背離了教材的編寫目標,甚至很多作者在編寫教材時從來就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當我們就這個問題求教於譚浩強教授時,他亮出了自己的觀點:“只有優秀老師,才能寫出好教材,不是好老師,就沒資格寫教材。”
譚浩強教授的《C語言程式設計》一書,在出版前先做為講稿講了三年,根據學生的反應修改後,才出版成書。做為講義,譚浩強教授每年都要修正它,使得至今它已有十幾個沒有出版的版本。相反,北京的某位老師卻自稱什麼電腦圖書都能編,找幾十本書一湊,一本新書就出爐了。因為全部照搬其他成書,這本書確實沒有錯誤,但作為教材,它的教學價值如何,就只有天知道了。更為離譜另一位老師,應某書商之邀,寫作一本以Word為內容的圖書。出於營銷需要,在原有的基礎之上,減掉一章,定價削掉一塊,就成了一本新書。於是,一本書就這樣變成了十本書,而且在櫃檯上,遠遠望去,價位從低到高,任學生如何選擇,你都得選他們的書。但譚浩強教授卻說:“我必須說明,不同層次的讀者,其需求差別絕不僅是內容的多少和價位的高低,從他們的認知習慣和接受能力考慮,你必須分別給他們提供適合他們需要的內容。”
譚浩強教授最後強調,國內的電腦水平與歐美髮達國家已經有了相當的差距,而如果我們不注重教材、教法等影響電腦教育水平的環節的提高,這種差距只會越拉越大。這種情況如果不加以改變,中國學生就真的學不好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