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雲計算2.0將雲與端之間的二元關係轉化為商務關係時,人類將出現一個奇觀:可以象孫猴子吹汗毛那樣,將資料形態的資產,「打土豪分田地」似地複製到每個終端,從而解放——例如App store模式中四五十萬開發者那樣的——活勞動。 雲計算從技術出發,最終將回到人本身。
雲計算2.0就是從電子轉向商務的雲計算。
正如資訊化重心從技術轉向商業一樣,雲計算重心也將經歷從技術轉向商業的過程。 在這一過程中,雲計算將從1.0時代轉向2.0時代。
雲計算2.0是指,虛擬化的物件,從技術資源,轉向商業資源。 雲端重構和分享的資料資產,從計算、存儲這樣的技術計算能力,轉向客戶關係、銷售、商業資料採礦這樣的商業計算能力;終端對應的多樣化應用,從IT、IT運維這樣的技術性應用,轉向管理和娛樂這樣的業務性應用。
雲計算從1.0向2.0的轉向,實質是主導權從雲供應商向雲需求者的轉向。 更主要的是,這將是技術為本向以人為本的轉向。 雲計算一旦從技術萬能論者的掌心中逃出來,下一步就要轉向做正事了。
雲計算1.0的自大與缺陷
技術萬能論者通常有一種天生的自大,認為技術無所不能,商業是圍繞著技術團團轉的。 雲計算最初就是由這樣一群人所發起。
在過去的10年裡,Google等公司開發出可以同時在多台不相容的伺服器上運行的軟體,這使軟體提供的服務,可以在不同的設備間飄來飄去,就象「雲」一樣。 直到2006年,當時的Google CEO埃裡克·施密特(Eric Schmidt)將這種計算方式命名為「雲計算」(cloud computing),聲稱「我想大多數人都沒有意識到這其中潛藏著巨大的機會。 」
最先嗅出其中賺錢機會的,是那些IT硬體和軟體巨無霸。 一時間紛紛回應。 為什麼是這些巨無霸積極? 結合背景不難理解。 其時正值全球IT硬體和軟體投資相對集中,時逢國際金融危機,企業感覺前期投入浪費,為此壓縮IT投資。 IT巨無霸們為了維持生意,在IT採購市場上,自然有動機宣傳這番新道理:企業自身硬體已投得差不多了,下一步應把錢投到新方向上去。 未來升級將硬體集中在雲端,通過虛擬化整合資源,按需調用,企業可以省去重複建設。 企業本來已經投入很多,聽了這話,又將信將疑打算掏錢進一步升級。
雲計算獲得了廠商外力推動後,一夜間仿佛成了世界潮流的當下版,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所有賣得出錢的東西,都開始貼上雲計算的標籤,往這個筐裡裝。
有人看到商家在出於私利推動,就說雲計算是個騙局。 僅僅因為有商業利益,就說一種技術不好,這未必客觀。 商業利益指向對一種技術的選擇,這只不過是技術轉化為生產力的必經之路。 商業選擇對技術進化作用,就象自然選擇之于生物進化,主觀上未必高尚,客觀上無可厚非。 雲計算技術本身確實不錯,使用者信任先進生產力更無可厚非。
問題只是在於,IT廠商推動一種技術,往往是從自我出發,因此片面誇大技術作用。 廠商未必不能看出使用者有技術就緒之外的商務需求,只是他們只要不轉型供應商務服務,引導雲計算向這個方向發展,對他們賣東西就無現實好處。 這造成了當前從國家到企業在雲計算上受到的最嚴重的誤導,即清一色的技術導向,以及背後隱藏的供應商導向。 似乎只要往雲計算上投錢便好,只問技術,只問投入,不問商務,不問實效。
在公司資訊化的歷史上,這一幕過去就出現過。 在供應商誘導下,資訊化脫離應用談技術,片面強調技術和設備的就緒,只談IT能力,不談應用和效益。 把公司資訊化,簡單歸結為CPU的速度問題,數據機的速率問題。 這種供應商導向的潛臺詞是:企業花錢是跟我有關的事,我要讓你相信花錢越多越好;企業賺錢是你自己的事,與我無關。 供應商這樣想,這樣做,當然可以理解。 但包括國家和企業在內的使用者也順著這樣想,把雲計算當作與業務本身無關的東西,就不免當冤大頭。
雲計算1.0的缺陷,就是這種技術導向、供應商導向和投入導向的三位一體,支配著我們的雲計算規劃、雲計算建設,使雲計算成為又一個花錢的無底洞,卻看不到與業務效益的聯繫。
2.0的主張:搞有效益的雲計算
否定供應商導向,不是否定雲計算的供給,雲計算還在就緒階段,需要擴大投入而非減少投入,要否定的是沒有需求的供給;也不是否定雲計算供應商,供應商宣傳自己理所當然,我們是希望使用者利益也要有聲音表達 ;甚至也不完全否定初期建設階段一定程度的供應商導向,因為他們會起到一定的啟蒙作用。 否定供應商導向,主要是從供求平衡的角度重新置放雲計算,讓雲計算更中正地發展。 針對供應商的誤導,雲計算2.0主張從使用者出發,搞有效益的雲計算。
1、雲計算2.0要求業務重心變化
雲計算1.0的業務主要局限于第一資訊部門(資訊產業)和第二資訊部門(即各行各業的IT部門),雲計算2.0的業務將深入到各行各業本身,與各行各業的商務深度融合。
現在隨便翻開一本談雲計算的書,談的都是計算的虛擬化、存儲和伺服器。 這是技術應用早期發展還不太成熟時期的特徵。 在這一階段,似乎技術只是技術人員的事情,雲計算只是技術部門的事情。 公司資訊化歷史經驗表明,這一階段過後,將是資訊化重心從IT部門轉向營業單位(先是管理部門,然後是主營營業單位)的階段。
雲計算重心在IT部門與營業單位,雲計算業務本身的內容將有明顯的不同。 目前的雲計算,包括規劃中的雲計算,還只是IT業務意義上的雲計算。 對政府和企業這些應用者來說,負載平衡、資料託管這類事情,只是資訊中心內部事務。 有的中央企業即使資訊化投入達到50億,也只不過是業務收入的一個零頭。 不會為了省幾個硬碟、省幾度電而值得當作大事(相反還有安全擔心)。 如果雲計算只是為了IT節省(比如把胖終端搞成瘦終端)的話,企業說不定要壓縮開支,而非加大投入。
雲計算2.0是指重心放在營業單位的雲計算。 這種雲計算從時間上看,出現得不見得比1.0晚,只是在供應商巨無霸式的宣傳攻勢下,聲音被掩蓋了。 典型如Salesforce.com。 公司一直以「通過網路服務方式提供企業應用程式」、「線上客戶關係管理」和「按需商務服務」等定義自己的業務。 直到2007年CEO馬克·貝尼奧夫(Marc Benioff)從雜誌上聽說雲計算這個詞,才意識到自己才是真正的雲計算。 CRM是營業單位的事,當Salesforce.com把CRM,而不是負載平衡作為雲計算的主要業務時,對企業來說,真正的改變才發生。 這一回,關心雲計算的不光是資訊部門,而變成企業的營業單位了。 再比如雲計算的先驅亞馬遜(微博)最近推出的雲播放機,把音樂放在雲端,使消費者無論用手機、PC還是蘋果設備,都可以順暢播放,而且沒有版權糾紛。 在這裡,雲計算的業務不是IT,而是音樂本身。
對於雲計算供應商來說,如果不能適應1.0向2.0的轉變,很快就會陷入硬體的價格戰,失去高端機會。 主動從IT硬體和解決方案,向提供IT與各行各業的業務相結合的服務轉型,應是他們下一步的方向。
2、雲計算2.0要求主導者變化
主導者的變化反映在資訊化預算由誰決定之上。 在電腦時代,公司資訊化的主導者,由就緒階段的資訊中心,轉向深度應用和轉型階段的營業單位。 例如在寶鋼,決定上不上一個資訊化專案,營業單位的投票權要高於資訊部門的投票權。 與業務無關的專案,就很難被通過。 雲計算2.0的情況也會向這個方向演變,最初是資訊部門決定上不上雲計算專案,以後將變成營業單位說了算。
營業單位主要考慮的是商務意義上的雲計算,而非僅僅是IT意義上的雲計算。 這樣一看,我們現有的各種定義的雲計算(多是從存儲等技術層開始定義),不免就隔著一層。 記得在政府的時候,有一次司長指著資訊化需求問卷質問說,調查電腦的牌子有什麼用,用戴爾(微博)PC還是聯想PC,難道打出的字有什麼區別嗎? 這就是從技術角度與業務角度考慮問題的不同。 面向雲計算2.0,無論是企業提出戰略,還是政府出臺政策、制訂規劃,應注意導向,要避免提出這種技術上有意義,但業務上毫無意義的問題,否則就會失去主導權。
提出雲計算2.0的政策含義在於,糾正技術導向,提倡深度融合與深度應用;糾正供應商導向,避免造成電子商務和電子政務中的投資浪費;糾正投入導向,避免地方政府與不法商人借雲計算搞房地產,只問投入不問產出。
在雲計算進入2.0時代後,雲計算的定義者,將從工程師越來越多變為商人;雲計算採購的拍板人,將從資訊中心主管越來越多變為營業單位主管;雲計算的宣導者,將從供應商越來越多變為企業家和消費者;雲計算規劃的制訂者,將從科技部門越來越多轉向商務部門。
3、雲計算2.0要求平臺變化
雲計算一旦從1.0為主發展到2.0為主,平臺的重心也會轉移。 目前,雲計算的1.0還沒有完成,它的平臺重心,主要放在技術基礎設施、技術平臺和技術性軟體上,形成基於ICT的I、P和S。 進入2.0時代,雲平臺的重心將轉向業務基礎設施、業務平臺和業務性軟體上,形成面向政府、企業業務和消費應用的雲平臺。
1)IaaS的2.0化。 IaaS提供的是資訊時代的水電氣。 在1.0時代,「水電氣」主要是指虛擬化的存儲能力、計算能力和管道能力(主角通常是運營商)。 2.0時代,「水電氣」將主要是綜合資料能力(大資料、普適計算、整合通訊)。 以交換、託管為主的資料中心(IDC)將轉化為以原資料處理為主的資訊中心。
從業務而非技術角度講,IaaS將來的主要問題在於大資料時代原資料管理。 政府掌握的公共資料,一方面存在向社會開放的問題,另一方面又面臨對原資料的保護問題。 商業機構在IaaS層面保存的個人原始資料,也有一個開發與保護相平衡的問題。 阿裡巴巴(微博)的商業原始資料,只是情境「可見」的。 就象酒的原液,被開發的已是加工後的「第二手」的,而原液本身是受保護的,不可完整抓取的。 斯台爾曼認為個人資訊只應保存在本地,「使用別人的伺服器來完成你自己的計算,意味著你把對你的計算的控制權割讓給了運作伺服器的人。 這是傻瓜才會幹的事情」。 這種看法不全面。 很可能實際過程將是,只有與本地的個人資料基於情境比對結合,網路資料才能發揮在個人化服務方面的作用。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雲計算2.0的IaaS,將更多面向人(如語境相關的時間軸),而不光是面向客體(「水電氣」)。
2)PaaS的2.0化。 PaaS用水電氣的比喻已難以概括,它的喻體更接近廠房(或廠區)。 平臺是資產的沉澱區。 雲計算平臺就是資料資產的沉澱區。 經濟學上的沉澱成本(不可轉移的固定成本)對應的就是平臺成本。 如果說,水電氣比喻的是原資料,平臺資料對應的則應是加工資料,特別是作為資產的資料,這種資料可在加工中反復增值。 雲計算2.0時代的變化在於,PaaS演化為AaaS(分析即服務)。 在這裡,分析即指資料的加工。 P在這裡就是加工平臺。 對業務資料本身的資料採礦、智慧分析能力,將成為2.0時代PaaS的主要標誌。
在這裡,IT服務和業務服務的區別在於,IT服務只對資料進行技術增值,並不對資料進行業務增值。 以往的資料託管只相當於寄存處,資料並不打算從商業角度加以改變;而2.0的託管將好比托兒所,要進行教育增值,經過托兒所教育的小孩子比進來之前要變得更聰明。 在現實中,這種服務更象外包(BPO或眾包)。 比如,現在電子商務有代運營業,為代運營業提供資料服務的平臺,就是2.0意義上的雲平臺。 代別人直接賺錢這種服務,顯然不同于為別人代管工具(如硬碟)的服務。
如今,2.0的PaaS正在雲計算的前沿興起。 例如,SPS通過搭建一個電子資料交換平臺,使較小的供應商接入1300家以上的零銷商,這個雲平臺關注的不是記憶體,而是讓企業如何快速、低成本地管理從庫存到運輸和發票收支的整個交易環節。 又如,傳統的ERP使用者正轉向NetSuite。 NetSuite為企業提供核心業務之外的特殊應用服務,通過被稱為SuitFlex的API,使商家為一些專門應用提供靈活的開發能力,使特定設置的交易完整地實現自動化。 Roostock公司寄生在SuitFlex平臺上,利用其底層雲服務,把MRP(製造和物料需求計畫)應用從雲下,搬到了雲上。
3)SaaS的2.0化。 限於篇幅,我無法深入展開SaaS的2.0化問題。 最主要的是,關於這個題目有一本現成教材,可供我偷懶。 這就是斯坦福大學教授周晨光教授寫的《雲:7種清晰的商業模式》這本書。 這本書完全是按雲計算2.0的觀念寫的。 裡邊談的大多數模型和案例,都是2.0化的SaaS。 向大家強烈推薦。
4、雲計算2.0要求績效標準變化
雲計算要講效益,但不是算現在滿天下雲專家講的技術帳(比如節電帳、碳排放帳等等),而是算「以使用者為中心」這一根本上的效益帳。
1)將雲計算就緒的績效,提升為管理應用的績效
雲計算1.0並沒有成形的績效指標,但從普遍的行為中隱含著這樣的標準。 它的第一個問題是只計投入,不問產出。 這是從當前雲計算普遍的重複建設、跑馬圈地行為中看出來的。 第二個問題是追求的只是就緒上的績效,這是從投入大多集中于基礎設施和技術等工程性專案上看出來的。
從資訊化評價標準來說,就緒的效果是一種低級效果,癥結在於就緒並不必然等於應用,應用並不必然等於以使用者為中心導向的效果。 雲計算2.0的績效標準,要在就緒指標基礎上,加入業務應用指標;在應用指標之上,加入基於使用者效果考量的指標。 以此才能在目標模式上,扭轉供應商主導的錯誤導向。
2)將技術績效,提升為戰略績效
雲計算之前歷次資訊技術創新,多多少少都有商業創新的主張相伴生,或是扁平化,或是免費模式,不一而足。 但雲計算1.0在管理方面的主張非常模糊,除了技術還是技術,對CEO關心的問題,如戰略、治理、模式、組織、管理等等,提不出創新主張,難怪企業家往往不能從商務角度理解雲計算是幹什麼的、對他們有什麼用。
雲計算2.0應致力改變這種狀態。 通過與經濟結合,把雲計算從技術發展為生產力,進而推動企業戰略創新、模式創新和管理創新。 從績效角度看,雲計算2.0要追求的,不光是雲計算的技術效益,這只是淺層次的,而要追求雲計算的深層效益,包括融入企業戰略帶來的戰略效益,推動模式創新的轉型效益,以及組織創新的管理效益等。 總的來說,績效目標定位不應只是企業雲、政府雲層次的效果,而是雲企業、雲政府層次的效果。
雲計算2.0的經濟學
雲計算1.0的效益分析一直不成熟,突出表現在算漏了兩點,一是過於偏重技術上的效果分析,而算漏了經濟關係(包括生產關係、管理和制度)上的變化,好象生產力(人與自然關係)不作用於生產關係(人與人關係)產生化學反應似的 ;二是技術效果過於偏重投入產出的效率關係,而算漏了雲計算本身的效能特點。 雲計算2.0既然更多把人與人關係的因素考慮進來,它在經濟學上會得出什麼樣的發現呢?
技術經濟效果解釋:效率和效能的區別
雲計算提高效率這個說法是不到位的,任何技術創新都可能提高效率,雲計算特殊在什麼地方? 我認為特殊在於,雲計算可以提高效能。 包括兩點,第一是雲計算通過雲和端的分離互補,調整了固定投入與邊際投入的比例關係,由此造就報酬遞增的經濟效果。 這不光是改變效率,更是改變效率的變化率。 第二是改變效率變化率的正負方向,這是雲計算具有轉型效果的理論根據。 效率與效能的區分,不僅體現了雲計算的特徵,同時也明確了雲計算發揮作用是有前提假設的,這個前提假設就是要以任務系統的複雜度為尺度,達到複雜度的閾值才能發揮雲計算作用,否則雲計算不僅不能提高效率,反而會降低效率。 第三,結合大資料可以發現,雲計算更加特殊之處在于通過改變固定投入的性質(發揮資料資產在核心業務中的作用),可以系統地變個人化不經濟為個人化經濟,這構成了它戰略創新(低成本差異化)效果的基礎。
制度經濟學解釋:產權關係
跳出技術,看技術的制度映象(人與自然關係對人與人關係的作用和影響),雲計算是資源配置方式的一場制度創新。 創新點在於,通過雲(虛擬分享資產)與端(差異化增值)不同的配置資源方式的組合,實現了擁有權內部支配權與使用權的核裂變。 雲計算按使用收費,實質是按分離後的使用權收費,它的前提是生產資料(平臺、開發工具等)的分享,二者形成生產資源免費而活勞動(服務)收費(如SaaS軟體不收費而服務收費)的新型關係,揚棄了資本與勞動的對立。
這是局限于雲計算1.0看不透的經濟影響,當雲計算2.0將雲與端之間的二元關係轉化為商務關係時,人類將出現一個奇觀:可以象孫猴子吹汗毛那樣,將資料形態的資產,「打土豪分田地」似地複製到每個終端,從而解放——例如App store模式中四五十萬開發者那樣的——活勞動。 雲計算從技術出發,最終將回到人本身。
(責任編輯: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