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歲那年,田溯甯遭遇了「中年危機」。
那個時刻,亞信創始人、原中國網通CEO、寬頻資本董事長等一系列頭銜,都毫無意義。
每年在矽谷呆上一兩個月、深度吸收新技術潮流,已經是田溯甯多年的習慣。 但是,4年前,在美國洛杉磯,老友張明正(趨勢科技董事長)家中,兩位早已功成名就的中年男人反而頗為迷茫:還有哪一種新技術能讓彼此煥發青春?
「我們認為,Wifi談了半天,還是沒有找到商業模式」,田溯甯對《英才》記者回憶,那半年時間兩人都在考慮是否退休算了。
6個月之後,張明正給田溯甯撥通了一個電話,共同的默契和疑問來自于:「雲,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年夏天,兩人訪遍了矽谷的創新型中小企業,答案是:「That's it」。 隨後,田溯甯找到老友楊致遠,以及雅虎、谷歌和亞馬遜的技術牛人聊天,進一步認定:「雲計算,不僅前景宏大,而且是中國前所未有的機會」。
4年後,2011年12月12日,當微軟大中華區董事長兼CEO梁念堅、英特爾中國區總裁楊敘、用友軟體董事長兼CEO王文京和張明正彙聚一堂,圍繞「雲世界」展開對話時,田溯甯已經將「雲基地」建在了北京亦莊開發區。
「故鄉的雲」
參加萬事達董事會時,田溯甯在邱吉爾故居發現一個便條:1912年1月,英國艦隊在尋找動力源時,對用本土煤、還是新石油產生分歧。 當時海軍大臣邱吉爾力排眾議,選石油為動力,最終促成皇家艦隊海上稱霸。 田溯甯當即把這個故事編成短信,發給國內「雲基地」同事,並附上一句:今天的海洋是資料資訊,雲計算會是這個時代的石油動力嗎?
「老闆富有激情、喜歡對整個國家與人類命運思考,願意談科技報國與理想」,寬頻資本老員工顧洪文對《英才》記者說。
「過去,中國IT沒有‘心’,沒有‘魂’」,田溯甯感慨,當年晶片做不了、作業系統也做不了。
在聊天時,楊致遠給他舉了一個例子:以前,作業系統只能管理一台機器,當雲計算出現之後,作業系統能管理幾十台、上百台甚至上萬台機器。 實現虛擬化之後,計算與存儲資源變成分散式,而且非常便宜。 也就是說,在雲計算時代,晶片變了,作業系統變了,存儲變了,計算價值也變了。 事實上,雲計算最早源于雅虎hadoop,田溯甯受楊致遠的啟發非常大。
於是,楊致遠、張明正、田溯甯3個「中年男人」走到一起。 田溯甯說,老當益壯,我們想做一個「故鄉的雲」。
1987年田溯甯留學時,父母囑咐他帶上的竟然是一抔中國黃土,父母從海外學成歸國後,在西北工作了30年,將整個青春奉獻給沙漠研究,這些往事與產業報國的情懷,一直在田溯甯心中激蕩。
但田溯甯並不是IT技術出身,甚至博士學位拿的是生態學。 「我願意做張明正、楊致遠和丁健的學生」,他說自己見到新技術就興奮好奇。
早年與田溯甯一起創業的丁健,也是一位技術天才,田溯甯說,丁健會拿不懂技術的他開玩笑:你能不能把TCP/IP簡寫拼全? 但是,丁健說,田溯甯有厲害的本事,就是能把一些深奧的技術和知識,演說得讓我們都佩服。
如今,田溯甯已將楊致遠、張明正,以及廣達電腦創始人林百里、威盛電子創始人陳文琦等IT大佬結成投資夥伴,成立寬頻資本。 其中,在雲基地專案上,累計投資7家共計7億元,是投資的重中之重。
「其實,從互聯網到寬頻、再到雲計算,變化之中有一點沒變:都是使資訊成本降低。 互聯網讓Email暢通、寬頻讓資訊傳輸更快,雲計算會讓未來‘端’成本像一本書一樣便宜,卻擁有圖書館的超級電腦能力。 」他對《英才》記者指出暗含的產業邏輯。
在雲端,一幅璀璨畫卷徐徐展開,但是,又如何打造「夢之隊」?
多樣性組合
不止一位IT業人士預測,在雲計算上大有可為的當屬中國和美國,因為背後有大市場在支撐著。 但是,中美雲實力的差距非常明顯。
「創新能力和美國差了三四年,美國四大‘雲’中,蘋果雲、亞馬遜雲、Facebook雲和Google雲都沒有進入中國」,田溯甯直言。
當然,這也正是雲計算在中國的機會所在。 與傳統VC和PE不同,寬頻資本選擇將整個雲計算產業鏈聚集,參股的7家公司,同吃同住同勞動。
「基地加基金,軟硬體在一起,共同創造,又相互獨立,像一個苗圃一樣」,田溯甯稱。
這種方式,與天使投資不同,也不完全是產業孵化,因為有合作的公司已經上市。 但是,所有雲基地上的企業,都能共用平臺資源,比如資本、財務管理服務、企業文化建設、人力資源管理以及戰略分享。
其實,在民企與國企摸爬滾打數年之後,田溯甯早已熟稔各種圈子的溝通語境,在創業經驗、與政府、運營商如何打交道上,他可稱得上「創業導師」。
在亦莊雲基地大樓,已有約1100人,9家公司入駐,有的與寬頻資本已形成了產權關係,有的正在洽談中。 9家公司,佈局了雲計算產業鏈上的各個節點,包括軟體、硬體、系統集成和服務。
「雲夢」之大,從這樣的投資組合可見一斑。 不過,在這個產業鏈中,投資順序是有講究的。 「應該先從硬體做起,再上軟體,再做解決方案和系統集成,每一步把商業模式都要定義好。 企業第一天就要有現金流,這一點特別重要」,田溯甯稱。
其實,回望亞信歷史會發現,當年田溯甯和丁健在現金流上都吃過苦頭。 早期亞信在簽訂合同時,客戶只付20%定金,其餘由亞信墊付,在專案少時,還能周轉開,公司規模越大現金流則越緊。 在網通的經歷類似,也是需要前期大手筆投入,投資回報長。
田溯甯顯然不願再走老路。 雲基地投資案中,首選一個能立竿見影的雲計算產品,與美國超微(Supermicro)公司合資成立天地超雲,主打雲伺服器。 這些產品一經推出,就能讓企業在短時間內獲得效益,進入一個收支平衡的良性迴圈。 與之相配合,再佈局友友系統、雲箱資料中心和天雲科技等軟體與解決方案公司。
如今,田溯甯不斷在尋找「下一個丁健式的技術天才」,發掘一些能轉型到雲架構之上的技術,同時,在雲計算價值鏈上,對晶片、伺服器、存儲、網路交換、軟體和瘦終端查漏補缺。 每週二晚上,田溯甯與雲基地的技術骨幹們吃飯、聊天,雷打不動。 以產業心態做投資,使得田溯甯看起來並不像投資人。
當然,雲基地模式的挑戰依然存在,因為它沒有任何借鑒,而且基地中的公司,有控股公司、有合資公司、有參股公司,公司形式、文化、來源也都不一樣。 就像田溯甯在內部發言中談到的,這種多樣性做好了,就能形成一種力量;這種多樣性做不好,就是一種衝突。 (孫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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