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經國家週刊：淘金移動互聯網

中國移動互聯網最缺失的，是互聯網因之興起的創新精神。 面對內外壓力，中國互聯網產業需要再創業。 再次需要從零開始的豪邁與魄力，用創新來迎接移動互聯網浪潮的機遇和挑戰　　記者 王雲輝 崔峰 張道生 程士華 南婷　　雖然比桌面互聯網時代，中國在移動互聯網具備了更多的發展優勢，但如果從長遠的戰略層面上審視，業界人士仍然心存憂慮。　　在業內，一個公認的看法是，中國互聯網過去十年同其它產業相比有「三高」：人才集中度高，資金集中度高，競爭激烈程度高。　　比如在北京，就集中了全球最多的蘋果應用程式開發者；在中國，擁有世界最大規模的線民群體，蘋果商店在中國擁有最大規模的下載量。　　「可在PC時代，中國沒有哪個技術是全球首創的。 」俞永福(微博)說。 目前，中國仍然沒有誕生向全球貢獻技術、甚至面向全球制定遊戲規則或設置議程的偉大企業。　　一位不願具名的企業負責人認為，從戰略上來說，中國不是沒有喪失在移動互聯網上的優勢的可能。　　該負責人表示，移動互聯網的核心不是手機，是平臺和平臺之上的內容。 通過佔領作業系統、應用商店等環節，基於移動互聯網上的應用開發、銷售管理已經被美國企業牢牢掌控。 我們所能做的是在幾家美國企業制定的移動互聯網開發應用規範之下進行創新，是在美國開發的平臺管道之上進行銷售，「在產業上看，我們其實喪失了一個借用移動互聯網整合整個產業鏈的機會。 」　　不過，縱觀迄今為止的互聯網發展甚至是整個IT產業歷史，沒有一家企業可以永遠保持領先，在移動互聯網也是這樣，還將有很多變革的機會，關鍵是我們能否抓住。　　問題只在於，在已經落後的形勢下，我們應如何選擇行走路徑，才能實現趕超破局？　　產業格局爭奪　　工信部電信研究院總工程師余曉暉等受訪專家認為，進入移動互聯網時代，互聯網業務發展重心、使用者消費方式和業務組織模式，將由固定PC轉為以手機等移動智慧終端機為中心的新週期。　　目前，世界巨頭紛紛搶灘移動互聯網產業，逐漸形成美國崛起、歐洲衰落、亞洲等新興國家追趕的競爭格局，產業爭奪的重點則集中在移動終端硬體、軟體和網路、應用服務等四個維度。　　中國移動通信研究院首席科學家楊景認為，對於移動互聯網產業來說，最終決定陣營歸屬的主導平臺是終端作業系統。　　目前，終端軟體操作上，三大公司谷歌、蘋果、微軟(微博)協同諾基亞(微博)正忙於垂直整合上下游企業，壯大實力。 谷歌的移動終端軟體作業系統安卓(Android)因與業界主流晶片相匹配，已成為移動智慧終端機作業系統領域的霸主；蘋果ios系統伴隨iPhone4、iPad的持續熱賣實現市場佔有率節節攀升，原有的塞班(Symbian)則被不斷蠶食，全球市場份額快速下滑。 從目前全球份額看，谷歌的安卓占33%，諾基亞塞班系統占31%，蘋果ios占16%。 各大移動互聯網陣營的競爭焦點在於作業系統、應用服務以及用以呈現兩者的移動終端。　　在終端硬體平臺方面，競爭格局因安卓開放特性呈現出均衡化趨勢。 整機制造已被分散在眾多終端廠商中，如智慧終端機晶片的競爭集中于美、英兩國若干IC巨頭之間(特別是Intel和ARM)；顯示幕等關鍵器件則由韓國、日本和臺灣地區把持；此外佔據成本較高的存儲技術主要由韓國陣營掌握， 臺灣地區處於跟隨狀態；而感應器作為重要元器件則由美國引領。　　與這些國際巨頭相比，中國移動互聯網發展在總體上仍處在產業初步形成階段。　　中國不能再錯失　　與產業實力的差距相比，在更多人士看來，中國移動互聯網最缺失的，仍然是互聯網因之興起的創新精神。　　中國與外國的企業家相比，存在著理念上的差異。 不是中國人不夠聰明，或沒有潛力成為約伯斯這樣的人。 「看看雅虎創始人楊致遠和YouTube創始人陳士駿(微博)就知道了。 」李開複(微博)說。 這兩位互聯網企業家都出生于臺灣，幼年移居美國。　　理念上的落差有不少，有一點足以說明問題。 中國的互聯網企業一直是在迎合市場的需求，而忽視了互聯網產業最大的價值在於能夠創造市場需求。 約伯斯做到了這一點，用自己的產品創新創造了市場，創造了消費群體。　　「美國企業都在做平臺級和標準級的創新，而我們只能做產品級和功能級的創新。 」互聯網資深專家謝文說，在90年代中後期以來，中國互聯網曾和國外先進集團只有6個月的差距，但由於創新的落後，這一差距不斷增大。　　比如，2006，2007年，當國外企業開始在移動互聯網佈局的時候，國內企業還在熱衷於做桌面互聯網的遊戲、搜索，產業界沒有真正關注到蘋果、谷歌的動作，導致現在我們在移動互聯網與國外的差距已經達到5~6年， 導致在全球三大陣營的格局已經初步形成的時候，卻沒有中國企業的位置，「我們的創新已經與別人不在一個量級之上。 」　　正如約伯斯曾經典地概括說，「領袖與跟風者的區別在於創新」，創新的精神成為了蘋果成功的核心動力。 但在中國，較為嚴重的抄襲和理念差異，讓中國移動互聯網的創新環境惡化。　　易觀CEO于揚表示，現在國內抄襲的成本遠低於創新的成本，侵犯智慧財產權的風險遠小於創新的成本。 國內對智慧財產權的保護還不夠得力，導致辛辛苦苦多年投入的精力與金錢，可能在數日內被人剽竊。 騰訊與360的官司，以3萬元人民幣的判罰收官。　　創新的環境因素還包括許多方面。 比如，中國的企業生存壓力比國外大許多，很少有人會因為興趣去做一件事情。 這樣說來，如果沒有生存壓力，沒有被抄襲的風險，沒有試錯機制的缺失，中國互聯網產業的創新可能不止是今天這樣的境況。　　一位業內人士認為，如果說十年前的中國互聯網業是最市場化的，現在則好像失去了這樣的環境。 不少公司都努力想成為「牌照公司」，大量創新的業務都需要有牌照才可以去做，而沒有做出規模顯然又拿不到牌照。 掌控大量資源的一些大企業，創新的源動力明顯不足；正處於初創期、成長期的小規模企業，跨進這個門檻也許不是易事。　　中國互聯網再創業　　不過，中國企業追逐的道路雖然艱辛，但未堵死。　　「產業的變革會帶來新的機會。 」Frost&Sullivan首席顧問王煜全(微博)說，十年前全球互聯網老大是雅虎，控制著入口，但2005年谷歌就超越了雅虎，而現在大家更看好Facebook。 今天移動互聯網就相當於十年前的互聯網，處於高速成長階段，未來還將由更有競爭力的企業來主導，當新的潮流出現，就會快速變化主導權，而且移動互聯網的新貴公司體量還會越來越大。　　俞永福說，從空間看，PC時代，全球分為美國市場和非美國市場，美國市場步伐快于非美國市場。 而移動互聯網全球分三個市場，美國，日韓，發展中國家。 在亞洲，日韓都已經比美國發展快。 全球瀏覽器市場份額最高的兩個企業都不是美國市場，UC和一家歐洲的企業。 我們也會像華為(微博)，從發展中國家，再到美國，到時就是發展中國家整體市場和美國的博弈。　　移動互聯網已不再是美國主導的單一產業。 中國企業在新興經濟體中的潛力非常大，比如，我們在印度的市場份額突破20%，因為印度比中國慢3年，此外，印尼，俄羅斯，奈及利亞也是這樣。 中國企業一定要借助移動互聯網帶來的產業變革機會，才有機會發展更大的國際市場。　　姜奇平等專家認為，雖然我國移動互聯網產業和國際巨頭相比還有差距，但在互聯網和移動通信這兩個領域有良好的發展基礎，若能對資源進行有效整合，將為我國移動互聯網產業趕超先進贏得空間。　　如何抓住機遇，業內人士認為，中國整體互聯網產業需要再創業。 再次需要從零開始的豪邁與魄力。 面對內外壓力，中國互聯網產業要用創新創業來回答一切，迎接移動互聯網浪潮的機遇和挑戰。　　頂層設計　　與此同時，專家們也建言，國家制定長遠規劃，引導企業按國際潮流組建自己的產業生態系統，加強新一代無線通訊網路等基礎設施建設，為產業發展營造良好產業和政策環境。　　業內專家表示，目前發達國家移動互聯網產業規劃佈局多支援整個產業鏈從晶片、終端到作業系統的垂直整合，打破工業化時代產業分工明確的既有模式，鼓勵移動互聯網產業發展。 通過支援垂直整合，蘋果、谷歌迅速成為移動互聯網行業的「領頭羊」，搭建起了屬於自己的生態系統，吸引其他企業參與進來做配套，形成自身擁有主導權的陣營，確立了霸主地位。　　中國移動研究院院長黃曉慶以谷歌為例，說明當前企業巨頭的佈局策略：谷歌原本是做互聯網運營的，但是現在它既做雲計算，又收購了手機硬體廠商摩托羅拉(微博)移動，還做安卓作業系統。 鮮為人知的是，它現在也是美國最大的互聯網主幹管道之一，向美國政府申請把互聯網接入百姓家中，扮演的是運營商的角色。 更顯示其長遠眼光的是，因為雲計算耗電量大，谷歌還建了自己的火電廠。　　移動互聯網的「分水嶺」到了，在「嶺」那一側，中國的互聯網產業還看不到會有什麼樣的風景出現，可從這個「分水嶺」起步畢竟還不算晚，不管我們在追趕約伯斯的路上處於什麼位置、有多少機會、距離他有多遠。 「我國若想在移動互聯網領域真正形成國際競爭力，也要通過規劃有步驟引導企業組建自己的生態系統。 」 工信部電信研究院總工程師余曉暉建議說。 中國移動通信研究院首席科學家楊景表示，業界普遍認為，未來15~20年移動互聯網包括雲計算，會成為世界經濟發展的新生動力。　　採訪中，不少專家建議，國家把發展移動互聯產業當成一項明確戰略提出來，為長遠發展制定規劃。 部分企業家不再片面希望單個企業得到政府投資和財政補貼政策，而是希望政府在基礎理論研究、平臺搭建等方面進行宏觀整體性投入。　　北京郵電大學人文學院院長、互聯網治理與法律研究中心主任李欲曉表示，移動互聯網未來發展的核心技術、基礎理論、基礎應用研究及平臺建設等需要巨大投入，這些靠單個企業很難完成，需要國家重點關注採取措施。　　與此同時，在資源、政策等環節，政府也應給予移動互聯網更多關注。　　據中國互聯網資訊中心統計，最近兩年我國手機網路呈現爆發式增長，截至2011年6月底，國內手機網民達到3.18億。 「千人計畫」專家、北京創毅視訊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長張輝說：「移動互聯網發展起來前，3G沒人用，一旦發展起來3G馬上不夠用。 中國作為未來增長潛力最大的移動互聯市場，亟須儘早佈局與之適應的高速無線寬頻建設規劃，儘快推動下一代移動通信網路建設，否則等到移動互聯網行業進入爆發階段會措手不及。 」　　而在一些移動互聯網企業從業人員看來，移動互聯網產業發展還存在一些其他問題，比如大企業在市場上「壟」得太多，以及政府在某些方面管得過死。　　工信部電信研究院一位研究人員稱，由於缺乏相應的競爭規則，相關司法懲處又不嚴厲，導致國內互聯網領域惡意侵犯他人利益的事件頻發，最典型的如「3Q大戰」。 大企業利用市場地位欺負小企業，或者乾脆把小企業阻擋在門外，這種情況不利於國內移動互聯網產業創新發展。　　「千人計畫」專家、北京易路聯動技術有限公司董事長徐國洪認為： 「我們必須要在移動互聯網領域設立競爭規範，對何為‘壟斷’和‘惡意競爭’做出明確的界定，違者重罰，建立起良性市場秩序。 」　　業內人士建議，國家和各地方層面的戰略規劃要具有可操作性，如鼓勵開展垂直整合，小公司根本做不了。 與美國的互聯網巨頭相比，國內企業的力量太弱小，無法憑藉單個公司的力量去整合。 建議發揮市場和產業鏈各個環節具備的先天優勢，從基礎研發做起，找到後發優勢。　　(新華社記者李響、傅丕毅、李亞彪、張舵、章苒、趙大春、塗銘、侯雲龍、鄭瑋娜、葉前、葉鋒對本文亦有貢獻)